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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erina】前任攻略 下

*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双洁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柳智敏每天盯着日历。

 

今天是本年度第三季度财务结算的日子。柳智敏对着台历上自己完美的笑脸发呆，等着吉赛尔的电话响起。

 

终于。

 

“柳智敏，你猜怎么着。”吉赛尔的声音毫无波澜。

 

柳智敏的心一下子被捏住了：“以我对你的了解，应该不是很糟糕……吧？”

 

“我们已经完成了对赌协议的目标！我们的净利润累计已经超过600亿了！”

 

柳智敏激动地站起来：“这是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我核对过很多遍，绝不会有问题！”吉赛尔在电话那头差点喜极而泣，“这是商业史上的奇迹，我们做到了，我们一起做到了！”

 

“从此再没有什么人能限制我们了。”

 

柳智敏在巨大的喜悦后产生一种飘飘然得空虚，那之后又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她颤抖了一会儿，感觉眼睛有点酸，但她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就知道， Happy ending is mine。”柳智敏的语气欢喜，还有点虚弱。

 

四年，为了她的尊严，她的理想，她放弃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她想要开一家娱乐公司，让没有根基的草根演员也有机会展示自己，让满怀梦想的女孩不会受到侵犯，也不必受到侵犯。就算她的力量再小，能帮到一个人，就是有价值的。

 

而今天，她终于成功了，提前成功了。这四年她吃苦受累都是值得的，放弃了最初成为一名顶级演员、追求艺术的梦想，她不可避免地卷入名利场，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的人。

 

可是她成功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18

 

虽然已经完成了对赌协议，但柳智敏的行程一早就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她也不愿意做爽约的人，只能继续每天在闪光灯下飞来飞去。

 

但压在心中的石块消除，她的心情也不再时刻紧绷，毁坏的睡眠稍微自愈，粉丝和观众都说她整个人都没那么锋利了。

 

于是开始推测她是不是和李羲承好事将近，每天都有几个小料传他们俩要奉子成婚。

 

柳智敏只能说，网友真的很有想象力。

 

财务报告出来没过几天，吉赛尔就去找方时赫谈判，后者按照协定很痛快地将手持的柳智敏公司股份按收购价卖给了吉赛尔，又将那段视频的原盘交给了柳智敏。

 

“很难说这老东西有没有备份吧，总之我会时刻做好准备的。”吉赛尔是这么跟柳智敏说的。

 

柳智敏表示理解。脱离了方时赫的控制，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完，很长一段时间内应该都不会被影响心情。

 

直到她在手机上刷到李羲承的新绯闻。

 

《两位国宝级新人演员疑因戏生情？》

《荣获金企鹅最佳外语片，xx这部电影究竟有多大尺度？》

《两位主演在红毯十指相扣，深情对视，原来她才是李羲承的灵魂伴侣？》

 

柳智敏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点进这些新闻标题，看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在颤抖。

 

气得。

 

“靠……李羲承你不要脸，你连合约绿帽也要给我戴！！”

 

柳智敏把手机往席梦思大床上一摔，烦躁地揉头发。她眼前全是几个营销号的新闻配图。

 

李羲承和那位权小姐，看着真的很般配。

 

意趣相投，热爱演戏……她怎么忘了李羲承本来就是那种会沉浸在一部戏中无法走出来的人。

 

柳智敏心中酸涩，还十分恼怒，满腹委屈。她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立场委屈，无名的怒火一直折磨着她的好心情。

 

半天，她突然想起一个绝妙的由头。她把手机捡回来，把李羲承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今天我也很想你。”

 

刚放出来几分钟，李羲承的消息突然就跳了出来，柳智敏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

 

“你终于把我放出来了啊。”

 

柳智敏心脏狂跳。已经几个月过去了，难道他每天都要对着这个失效的对话框自言自语？

 

不不。你不要自作多情。柳智敏马上劝自己，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最近你新闻也太多了吧，就算新电影要在国内上映也不用这样吧？拿大尺度戏份炒作，真有你的。”

 

“那是剧组那边发的。”

 

“你不同意他们能发？”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嘛，我咖位也没那么大。”

 

“少扯这些。我和你还有情侣合约在呢，你这么炒作是想把我置于何地，啊？”

“想拉我给你和权小姐抬轿吗？评论区全是嘲讽我的。”

 

“你不是从不在乎这个吗？”

 

柳智敏气得握拳：“废话少说，我们马上公布分手！我可受不了这个气。”

 

“你和方时赫，是签过对赌协议吧？”

 

柳智敏一下愣住了。

 

“谁跟你说的？”

 

“我自己猜的。”

 

“哦。”

 

“几天前，他抛售了你公司的股份，从你的新剧撤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完成对赌协议的金额了吧。”

 

“你还挺关注我。”

 

“当然。我说过我想挽回你。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

 

柳智敏在心里冷笑。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如果我说，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当初的我也有你不知道的部分，你还愿意听吗？”

 

看到这句话，柳智敏迟疑了，手指再次轻微颤抖。

 

四年了，就快四年了，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两个小时后，我在xxxxx等你。”

 

“上学的时候那间出租屋？”柳智敏诧异。

 

“对。我一直留着，没有退租。”

 

柳智敏的心立刻被揪在一起，难受得要死。

 

“别白费力气。我不去。”

 

“如果你真的不在意我，今天你大可以直接发通稿单方面宣布我们感情破裂，已经分手。但是你没有。所以你还是在意我的，不是吗？”

 

“你别自作多情。”柳智敏颤抖着打下这句话。

 

“无论如何，我在那里等你。你不来，我就一直等。”

 

柳智敏又一次把手机丢在床上。

 

这次是无能狂怒。

 

还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19

 

站在这扇熟悉的门前，柳智敏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从地狱一日的那天到现在，刚好过了四年。

 

她仿佛还能看到自己咬着嘴唇拼命不哭出声的背影，落荒而逃。

 

她握着从抽屉最深处掏出来的钥匙，静止了很久，终于打开那扇门。

 

门真的开了。李羲承逆光而坐，屋里的陈设一如从前。

 

“你来了。”李羲承站起来，如释重负。

 

“对。”感觉已经很久没见，柳智敏硬着头皮拉下脸来说，“我其实没那么好奇的，我是真怕你一直等。你耍我就算了，但万一呢？我可真是个善良的人。”

 

“你说你想跟我谈谈，那么现在我来了。我不知道在四年后才听到你的狡辩还有什么意义，真叫人哭笑不得。”柳智敏接着说，“当初你，不是很决绝吗？”

 

李羲承摇头：“当时，我是真的以为你……背叛了我。”

 

“这就是你和郑艺媛睡在一起的理由吗，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柳智敏激动起来，“当时我瞒着你去参加社交酒局固然不对，可你凭什么断定我那么不堪？”

 

“因为当时不只是风言风语，我还看到了这个。”李羲承把手机递给她，“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但我记得，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

 

柳智敏看到那段熟悉的视频，眼睛立刻染上惊愕和恐惧。

 

“这是……这是方时赫要挟我的视频，你怎么会有？”

 

“有人把这个发给了我，就在……前一天。那天晚上我去了那家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对吗？我在那里被人拦住了，我没能见到你。但我知道了……或者说我认为，他们说得都是真的。”

 

柳智敏因为错愕很久没能说话。最后她仍旧难以置信：“所以，你信了他们对我的污蔑，信了我一直背着你拿身体和他们交换利益，是吗？”

 

“对不起！ 可我当时太武断，我——”

 

“我从来没有做那样的事！”柳智敏感到热血冲上头颅，“我坚决、不会、去做！你知道那天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对不起，当时的我确实对你没有信心，这是我的错……”李羲承眼圈微红。

 

“所以，你也不知道，那天我有多么需要你。然而我只看到，你和别的女人睡在一起。”柳智敏稍微冷静下来，眼睛已经湿润，“其实这不能怪你。我确实隐瞒了你，没有沟通就做了你反对的事。看到这种视频，还有那些看不起我的人一直在跟你说，你确实有理由相信我是那种人。”

 

“我……”

 

“我不想再听到你道歉。”柳智敏打断他，“无论如何，疼痛是不可逆转的。我花了很长时间忘掉你，抹平你对我的伤害。当时漫长的痛苦，不是你现在一句道歉和误会就可以一笔勾销的。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我恨过你，即使现在不恨了也不能忘记那种滋味，备受煎熬。”

 

“智敏，真的对不起！请你允许我补偿你好吗，补偿我的过错。”李羲承忍不住靠近一步，“不要这样说……我过了很久才意识到无论如何都是我错了，我后悔没能和你多说几句话。我时常想，如果我再坚定一点，听到你和我解释这一切，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不。我们不会不一样的。”柳智敏后退一步，后背抵着墙，“后悔。你说得对。你只是后悔，只是不甘心而已。你真的很爱我吗，你爱的是哪个我？你爱的是当初在戏剧学院，长得漂亮又满嘴情话，玩得开又和你一样热爱演戏的我；你不喜欢的是把演戏当玩票当饭碗的态度，不喜欢的是靠人际关系获得机会的浑浊的娱乐圈。这些，是我习惯的，是我如鱼得水的。你管这个叫什么，叫投机取巧是吧？就算没有这种荒谬的误会——我和你的感情和信任本来就被这些东西蚕食了。现在，现在我只会变得更多。”

 

变成你更讨厌的样子。柳智敏没把这半句话说出来。

 

“所以，就算再重新开始一万遍，我们的结局也不会变。”柳智敏下定很大决心那样，撇过头说了这句话。

 

“这些也都只是你的推测不是吗？”李羲承喃喃道，“你又怎么能断定我不是真的爱你。”

 

“重点是——”

 

“不。重点就是我爱你。其他都是未发生的假设，为什么要让虚无的未来决定现在？”李羲承再次靠近，注视着柳智敏的眼睛，“我只知道我还爱你，而你也没有忘了我。”

 

“不。我早就忘了。”柳智敏低下头。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啊！”李羲承克制了很久拥抱她的冲动，“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忘了我，一点也不在意我，你希望我现在就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你告诉我，我就再也不来了。”

 

柳智敏被迫抬头仰望李羲承，觉得只是看着他都那么艰难，遑论与他那双深情的眼睛对视。

 

他是个太好的演员，又有一双太温柔的眼睛。他看谁都是这样的对不对……柳智敏想，可是为什么说不出这句话，说了他就会从你的人生里滚蛋，所以为什么不说？

 

“我——”柳智敏最终没能鼓起勇气，“我——”

 

“所以，你还是在意我的。”李羲承眼睛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是。”柳智敏认命般闭上眼睛。

 

“我可以，从最初的最初，重新开始吗？不想再和你仅有肉体关系，像陌生的追求者那样，让我重新爱你吧。如果我做得足够好，你会在未来答应我的。”李羲承的语气近乎请求，“可是，现在我能抱一下你吗？我想了太久了，就从这个拥抱之后——”

 

再也无法假装冷漠，柳智敏一下埋进他的怀里，胳膊紧紧抱住他的身体。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又花了多久才说服自己忘掉你。”她小声啜泣起来，“现在我还是恨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判了我的死刑，为什么，凭什么——”

 

柳智敏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却恶狠狠地瞪着李羲承：“如果这次，你先说了爱我又厌恶我，如果你让我说的未来变成现实——我发誓我会成百上千倍地恨你。我还要毁了你，不惜一切代价毁了你！你现在如果害怕了就可以走，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所以，你答应给我机会了对吗？”李羲承差点又喜极而泣。

 

“你知不知道我的重点是——”

 

“我知道。我不会的。”李羲承重新抱住了她，像在安抚一只敏感的猫。

 

“我说了给你一次机会，就会真的爱你，我不开玩笑……”柳智敏大哭起来，像个小孩。

 

“我说了我爱你，也不开玩笑。”李羲承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头发。

 

柳智敏差点哭岔气。

 

果然，从六年前和李羲承相遇开始，她设置底线就是为了让他打破的。

 

或许，爱就是没有理智的。

 

柳智敏最后窝在李羲承怀里，边哭边这么安慰自己。

 

 

20 郑艺媛

 

郑艺媛从小就知道，她将来会成为一个完美的妻子，一个完美的母亲，一个成功男人背后最好的贤内助。

 

郑艺媛从小就希望，她未来的丈夫，未来孩子的父亲，站在自己身前的那个男人是李羲承。

 

那个圈子的小辈们从小就聚在一起，郑艺媛的目光只会在李羲承身上停留。

 

他看上去那么独特。

 

三岁，李羲承在玩过家家的时候主动充当她丈夫的角色。

五岁，李羲承在她被坏小子欺负时挺身而出。

八岁，李羲承陪她一起看《哈利波特》和《小鬼当家》。

十岁，李羲承喜欢上音乐剧，她跟在他身后一起走进剧院。

十二岁，李羲承考到级部第一名，她在领奖台上永远站在他的右下方的位置，最近的距离。

十四岁，李羲承和她一起看《爱乐之城》，郑艺媛问他，知不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

李羲承摇摇头说他不知道。

郑艺媛大着胆子凑上去，用两片嘴唇碰了一下李羲承的。

“就是这种感觉啦。”

李羲承呆呆地摸了摸嘴唇，似乎在思索。

“原来就是这样。”他最后说。

 

十五岁，李羲承身边多了许多别的女孩，个个都面容姣好，家境优渥。李羲承答应了其中一个女孩的告白。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写作业，走在路上会牵手。

郑艺媛没有办法，她只能等。

等到几个月后，李羲承和那女孩分了手。郑艺媛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对她说：

“我还是觉得你好。”

“好在哪？”

“你不会一直要求我证明我爱你。”

 

从此以后，李羲承时不时会和不同的女孩开始或长或短的恋情。郑艺媛知道他很少会拒绝。李羲承放任那些女孩来爱他，气他，恨他，又离开他；她们走了之后郑艺媛又去牵李羲承的手，继续和他接吻。

“我似乎还是最喜欢你。其他人，都没有你好。”李羲承总会这么对她说。

“是的。我会一直等你的，因为我知道你会回到我身边。”郑艺媛说。

“你也和其他人试试看。这样我们才知道彼此是不是最合适的。”李羲承想了想对她说。

“好。”

郑艺媛虽然答应着，心里却知道她的心不可能再分给别人。

 

郑艺媛一直坚信李羲承是她的。没人比她更了解他，也没人比她更会爱他。

 

十八岁，李羲承放弃去美国商校的资格，选择了首尔的戏剧学院。

 

他说他喜欢音乐，喜欢演戏。为此，他跟家里吵翻了，几乎半断绝关系。

 

郑艺媛头一次意识到，她可能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了解李羲承。她跑去安慰他，问他会不会放弃她，和他的家族密切关联的她。

李羲承有点疲惫，但还是摸了摸郑艺媛的头。

“未来的事，我不知道。但我现在是喜欢你的。”

 

郑艺媛那时觉得不会再有比李羲承更温柔的人了。

 

郑艺媛也放弃了去美国，选择留在首尔。所有人都说她太傻，但她心里知道这值得。

 

同样在十八岁，李羲承遇到了一个叫柳智敏的女孩。

 

郑艺媛最先察觉到不对，是那次在他们的聚会上，李羲承开始魂不守舍。他一直抱着手机，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消息。

 

“羲承哥，你在看什么呢？”

 

郑艺媛庆幸沈载伦问了出来。

 

李羲承没有回答，于是沈载伦大大咧咧凑上去看了一眼：“哦，又是这个柳智敏啊。”

 

“羲承哥，你沦陷了。”

 

周围人哄笑起来，只有郑艺媛感到惴惴不安。

 

“她怎么还没跟你表白，不应该呀！哥，你的魅力失效了。”

 

“我也在想。”李羲承回完消息，抬起头来，眼带笑意，“我也在想为什么她还不跟我表白。”

 

众人开始为这句话起哄。“情场高手”李羲承居然开始揣摩女孩的小心思，这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件新奇事。

 

沈载伦注意到一旁的郑艺媛脸色不好，马上出来说：“嗨，就算表白了也不算什么呀，过一阵子又开始无理取闹了。还是艺媛姐和羲承哥最合适了。”

 

“对啊，哥，你说这次这个女生会忍多久？这么漂亮，我赌最多一个月！”

“感觉撑不到！这种女的太傲了。”

“三个月吧，对羲承哥的魅力有点信心。”

 

“我觉得会比这都久。”李羲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一时间也没人敢继续在这场赌局中加码。

 

李羲承没有在意郑艺媛沉下去的脸。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危机感”。郑艺媛想。

 

没过几天，郑艺媛的担心就变成现实。

 

那天，当郑艺媛看到柳智敏带着另一个男孩来参加聚会时，她承认她在心里松了口气。

 

羲承哥最讨厌女生试探他，挑衅他。试图以此获得他关注的女孩或女友，无一例外会被他冷脸相待。

 

即使后面李羲承十分反常地直接离场，郑艺媛也坚信他和柳智敏一定会到此为止。

 

她没想到李羲承会回来，在所有人面前对柳智敏告白。

 

“我想我真的是败给你了。柳智敏，请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吧。”

 

那一刻，郑艺媛才知道，原来李羲承也会害怕失去什么人。一直以来，他好像不会主动寻找爱情，就连被动接受的爱也那么无所谓。弱水三千，他从不在意饮的是哪一瓢。

 

郑艺媛看着李羲承和柳智敏在欢呼声中接吻，她知道她和李羲承的关系又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了。

 

“暂时”结束。

 

但郑艺媛这次真的不知道，她会等多久。

 

这一等就是三年。

 

李羲承不再跟她单独见面了，即使几个朋友邀约，也多半会带着柳智敏。

 

柳智敏确实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活泼大方，举止得当，还非常漂亮。

 

终于有一天李羲承说想找郑艺媛谈谈，就他们两个人。

 

“我是真心喜欢她。艺媛，之前种种，我很抱歉，但我不得不和你说清楚。”

 

郑艺媛差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这才过了多久……羲承哥，你没想清楚。”

 

“不。我很清楚我的选择。”

 

“智敏姐姐她……她不会比我对你更好，不会比我等你更久的！她、她也不会——我才是你最合适的妻子，羲承哥，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

 

“我的选择无关这些。艺媛，你也应该找一个你喜欢的，又真心喜欢你的人。”

 

可我喜欢你啊——郑艺媛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她无法克制心中的不甘：

 

“智敏姐姐，甚至不知道你和我的真实关系对吗？”郑艺媛头一次觉得自己恶毒，“她甚至不知道全部的你，又怎么能——”

 

“你不可以跟她说这些！”李羲承突然提高了声音，郑艺媛被他吓了一跳。

 

“我是说，这些我会告诉她。我和你的过去，我都会和她慢慢坦白。但这只能由我来决定什么时候说，怎么说。”李羲承口气缓和下来，“无论最后是不是智敏，我都不能和你继续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了。你明白吗，艺媛？”

 

郑艺媛开始哽咽： “你管我们叫……不明不白。”

 

“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李羲承感到局促，“无论如何，我喜欢过你，你是我第一个交往对象。但现在，我们结束了。不，应该说早就结束了，只是我一直没有正式通知你。”

 

那天郑艺媛是哭着离开的。她在悲伤中感到绝望。

 

因为她想到，李羲承头一次真正意义上对她主动，竟然是主动结束他们长达五年的“暧昧”。

 

因为她意识到，她没办法放下李羲承，就算他把话说得如此明白。

 

只是她想不明白。

 

三年宛如弹指一瞬，对郑艺媛来说却迟缓得难熬。然而事情总是会发生转机，郑艺媛说不清这是否算老天爷对她的眷顾。

 

她在一次社交晚宴上，竟然偶遇跟随方时赫入场的柳智敏。她似乎是方时赫主推的新人，言谈举止间，又有点像方时赫带来的女伴。

 

“羲承哥知道你来这里吗？”郑艺媛忍不住私下问柳智敏。

“他不知道。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吗？”柳智敏拉住她，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可——这不是骗他——”

“羲承他……好像不能接受我这种方式。可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想和他争吵，可我也不能放弃机会。”柳智敏眨着漂亮的眼睛看着郑艺媛，“所以，请你帮帮我吧。”

 

真是太美丽的人，连作为情敌的郑艺媛也会被她打动。

 

“可是，智敏姐，这样很危险……”

“不会的。我有分寸。”柳智敏拍了拍她的手，就像真正的姐姐在宽慰担忧的小妹妹。

 

郑艺媛承认，她在那时产生过阴暗的念头。如果把这个秘密告诉李羲承会怎么样，如果她稍微添油加醋一点又会如何？这并不算她的问题对吗，于情于理，她都更应该站在李羲承这边。

 

但郑艺媛最终还是选择沉默不语。她答应了柳智敏的请求。

 

她很想问问柳智敏，如果想要出人头地，为什么不去求李羲承。可她马上又觉得自己太傻。李氏家族连李羲承进戏剧学院都要大发雷霆，怎么能去捧李羲承的戏子。

 

郑艺媛害怕看到李羲承得知真相后受伤的模样。

她更害怕看到，李羲承真的为了柳智敏，放弃梦想，臣服于家族，用钱和资源满足柳智敏要求的一切。

 

郑艺媛觉得荒谬，可她竟然真的害怕这会真的发生。

 

生活本该就这么暧昧地过下去，直到那一天，郑艺媛从她父亲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一会儿，你去这个地址看看李羲承这孩子吧。他今天应该受了不小的打击。”

“您是什么意思？”

“他的那个小女朋友，和方老板搞在一起了。就为了那点钱。李羲承这孩子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什、什么，这不可能吧？”

“李老头子只是让那个方老板放手试探一下而已。结果正如他所料。这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那晚，郑艺媛见到了一个很陌生的李羲承。失魂落魄的，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小狗。李羲承问了郑艺媛几句话就让她进去了。眼见他吃力地自己处理身上的淤青，郑艺媛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眼泪。

 

“羲承哥，让我来帮你吧。”

 

李羲承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那些伤口没有流血，完好的皮肉下是被碾碎的骨血。郑艺媛生怕弄疼了李羲承，然而他只是靠在沙发上，连眉头也懒得皱一下。

 

所有的心痛，不甘，委屈，掺着爱意，在那一刻达到顶峰。郑艺媛忍不住亲吻了他，一如十四岁那年只属于他们的初吻。

 

“我今晚的确想找人发泄一下，但也仅此而已。如果你有任何不满，或是期待，请你现在就走，我不会挽留。”

 

那时，郑艺媛以为自己此生再不能挣脱李羲承的陷阱。就算是他用最冷静的语气说出最无理的索取，她也甘之如饴。

 

那晚，李羲承的动作不算温柔。郑艺媛忍了很久，可还是觉得痛。她看着黑暗中李羲承的眼睛，从那里看到了和她一样的痛苦。肉体上，心灵上，那痛如她的一样深入骨髓。

最后郑艺媛终于哭着喊了出来。

 

“你对她也是这样吗，你和柳智敏一起时也是这样的吗？”

 

李羲承的眼神在那一刻由麻木变成痛恨。

 

“不要再跟我提这个名字。”李羲承捏住郑艺媛的下巴，“如果她想毁掉我们，我为什么不帮她把这一切变得更不堪。”

 

郑艺媛抱住了李羲承，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间，泪水淌过他伤痕累累的身体。那一刻，郑艺媛再也看不清她对李羲承是什么感情，谈不上爱，也没有恨，甚至没有怨怼。

 

她只是在怜悯一个被爱情背叛的灵魂，在宽慰一个痛苦的孩子。

 

那一刻，他们同病相怜。

 

之后的一切都从流顺水：被撞破，难堪，争吵，分手。郑艺媛没有再参与这些闹剧。所有人都奇怪她为什么不在那时陪在李羲承那身边，郑艺媛只是像从前一样笑而不语。

 

李羲承也没有再联系过她。他是个守信的人。

 

柳智敏很快就进入娱乐圈那个大染缸一样的地方，用很短的时间就在此崭露头角。从第一部爆火的电视剧开始，柳智敏变成毁誉参半的代名词。之后的日子，她身上的资源仿佛用之不竭，剧组的邀约纷至沓来，像献宝一样递到这个年轻女孩的手上。

 

有心人都能看出，柳智敏的一系列资源究竟来自于谁。甚至她成立的那家公司，也像是方时赫为她打造的专属团队。

 

对此，郑艺媛无话可说。她不会同沈载伦那样义愤填膺地去指责柳智敏，她只是觉得她在此处没有任何立场。

 

之后的李羲承很快恢复如常。没有深夜买醉，没有放声痛哭。他的失态好像仅存于和郑艺媛的那一晚，宛如她的撒旦。

他在之后也进入了娱乐圈，这下几乎完全和李家断绝了关系。他不再拿李夫人给的零花钱，也没有签约李氏旗下的娱乐公司。他凭借自己的才华在娱乐圈跌打滚爬，因为演技，因为长相，因为运气，也多少因为忌惮他的家世，他在电影圈也有了闪亮的成绩。

 

郑艺媛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切已经过去，就像李羲承从未遇见柳智敏。她承认，那么久的爱不会在一朝一夕消失，她心中的奢望又开始冒出火苗。

 

直到她撞破李羲承的秘密。

 

她发现李羲承一遍一遍看着一段视频，视频里的柳智敏在他人面前媚眼如丝，主动索吻。

 

一遍一遍地看，直到痛得面目全非。

 

郑艺媛在原地呆住，然后疯了一样冲过去把电脑屏幕关上。她尖叫起来，歇斯底里。她不明白李羲承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地目睹这一切，也不知道在她未曾察觉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李羲承究竟多少次这样进行这种近乎绝望的自虐。

 

她抱住李羲承，眼泪都洒在他的衬衫上。她问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无望的自我折磨。

 

“你来爱我吧，求求你，你来爱我吧。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好吗？我一直在呢，我一直在等你呢。你忘了她吧，忘了柳智敏。不要再让她折磨你，不要——”

 

李羲承拒绝了郑艺媛的拥抱。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能忘了她。”李羲承的眼睛像那晚一样暗淡无光，眼泪在无声流淌，“只有在看到这些影像时，我才能说服自己不再想她。可是时效性那么短，我宁愿一遍一遍看。”

 

郑艺媛痛苦地摇头，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艺媛，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我当初做错了。”李羲承的目光落到郑艺媛身上，“是柳智敏想毁掉一切，我却不应该成为她的帮凶。”

 

“这样我至少可以保留一半美好的回忆。”

 

郑艺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甚至忘记流泪：“她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要放弃一切。”

 

李羲承摇头。郑艺媛知道那是没法回答。她擦干眼泪，准备离开。她不想继续自取其辱。

 

“关于那天，我很抱歉。”李羲承突然说，“我知道我伤害了你，而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因为和我一起，才最能击中她的要害，不是吗？”郑艺媛头一次感到清醒，或许是她没办法继续骗自己，“没关系，我原谅你了。羲承哥，爱情本来就是愿赌服输的。”

 

“对不起。”李羲承低下头，像在忏悔。

 

“我祝你幸福，或者至少，可以得偿所愿。”郑艺媛露出一个微笑，她不确定这个笑会不会比哭还难看，“离开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李羲承点头。

 

“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点。”

 

李羲承沉默了一瞬。

 

“在不知道爱之前，我以为我爱你。”

 

郑艺媛闭上眼睛，一滴残泪滑过脸颊。

 

这就是李羲承给予她的最终审判，令她漫长的青春期不至于无疾而终。

 

那是郑艺媛为李羲承流的最后一滴泪。

 

此后，郑艺媛也学着麻痹自己，不去想属于别人的是非。从商学院毕业后，她拒绝止步不前，开始在商界小试身手。鬼使神差地，她选择从娱乐行业试水。郑父没有问她原因，只说要看她的成绩。她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多少受到李羲承的影响，只是她再难从一堆毫无意义的名词中找到稍微感兴趣的一个。

 

她很快接触到李羲承和柳智敏的新消息。他们一起搭戏，被狗仔拍到，又光速承认恋情，牵手面对娱乐记者的长枪短炮。新闻板块的配图中李羲承把柳智敏好好地护在身后，两副超大的墨镜下，没人能揣测男女主角的神色。

 

不像沈载伦那么激动，郑艺媛甚至早有预感，这一切都情有可原。

 

从看到李羲承的自我折磨开始，郑艺媛知道他和柳智敏不会结束。

 

在陈导的私人晚宴上，和李羲承碰面算是意料之外，但的确是情理之中。已经很久没有在现实世界和李羲承交谈，再次举杯共饮竟恍如隔世。

 

“最近……怎么样？ 我是说，你和她。”

 

“算是一个良好的开始。毕竟，来日方长。”李羲承晃了晃酒杯，说得模棱两可。

 

郑艺媛那时就听出他和她之间远谈不上心无芥蒂，然而下一秒就看到柳智敏亲密地挽着方时赫走过来，确实是足够戏剧。

 

郑艺媛只敢用余光看李羲承的脸，害怕又看到那种麻木的痛苦。她的手马上攀上了李羲承的胳膊，像一种本能的反应，仿佛希望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给李羲承加码。

 

至少不让这变成单方面的羞辱。

 

再然后，柳智敏和李羲承先后离席，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郑艺媛知道李羲承是去找她了，也明白他不会再回来了。她终于能从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这场闹剧。

 

她看不懂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她只觉得疲惫。

 

之后听到李羲承的消息，还是沈载伦来找她诉苦。

 

“我真不明白羲承哥在干什么。柳智敏都当众给他难堪了，他居然还跑到她家里去求和，出来以后到现在都萎靡不振。姐，你说，羲承哥是被下降头了吗？”

 

郑艺媛听着电话里的喋喋不休，心里有痛惜，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他就是还喜欢柳智敏。这没法改了，只能顺其自然。”

 

“姐，你也疯了吗？你那么喜欢羲承哥，现在怎么也说这种话——你们一个两个都在干什么呀？羲承哥不是早好了吗，和柳智敏拍了几个月的戏反而更要死要活的！以前羲承哥随便谈个恋爱你都要郁闷半天，现在他都被柳智敏搞这样了——”

 

郑艺媛的心不可遏制地痛了一下。

 

“李羲承一直就没忘记柳智敏。爆料、通告都是他发的。”

 

“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什么爆料？”

 

“我说的是公布恋情之前，他们被爆出来的那些亲密照。那是李羲承找人拍的，也是他推动传出去的。不然你以为谁敢直接爆出两个当红明星的绯闻？”郑艺媛想起几家爆料媒体和李羲承经纪公司的友好关系，又觉无比唏嘘，“他做这一切，不过是为求一个名正言顺继续呆在柳智敏身边的机会。为了她，他甚至能做到这一步。”

 

“所以，你觉得作为外人所构陷的一切，真的还有意义吗？”

 

电话那头，沈载伦惊叫了几声，然后是一阵沉默。

 

“我没想到……我没想到哥是这么……”

 

“其实他一直是。他是靠这个而生的。”郑艺媛说。

 

“抱歉，艺媛姐……或许我不该再和你提他了。”

 

“没关系。这些东西，我很早之前就看明白了。”

 

挂了电话，郑艺媛还是叹了口气。她想起很久之前流过脸颊的那滴泪。李羲承从柳智敏身上知道情为何物，如果他选择相信柳智敏，那么郑艺媛会相信他。

 

所以她早就认为，李羲承和柳智敏迟早会再纠缠在一起，不论过去多久。

 

她的预感总是惊人的准确。

 

接着，娱乐圈的新闻板块时不时会出现这对情侣的名字，但观众的好奇心毕竟是随着时间淡去。李羲承没有爱上戏痴权小姐，柳智敏也没被拍到什么混乱的男女关系。他们的同框照片时不时会放出来，认为他们是炒作关系的声音也渐渐消失。那部偶像剧播出之后获得一片好评，为柳智敏的口碑翻身打了漂亮的一仗。大家开始说，这部戏就是李羲承为了追求柳智敏而接的。年轻的影帝暗恋当红小花很久，想方设法获得了相处的机会，最终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

 

对此，郑艺媛一笑置之。

 

官宣恋情两年后的某一天，双方的经济公司宣布两人即将在首尔最大的天主教堂举办婚礼。网友立刻从蛛丝马迹入手，试图研究柳智敏有没有怀孕，然而好像是徒劳无功，这只是一场水到渠成的婚姻。婚礼的请柬递到了郑艺媛手上，她就普普通通地去了，什么也没想。

 

李羲承的哥哥们还是出席了这场婚礼，尽管看上去面色不善。好在这对新人也不是很在乎这些的样子。新娘的经纪人兼多年好友在她身后悄悄抹泪，在教堂的彩窗下，新郎宣读誓词的侧脸显得神圣庄严，新娘低头聆听的身影显得羞涩幸福。

 

柳智敏拥抱了郑艺媛，将手里的捧花递给了她。她说她很感谢郑艺媛的祝福，并真心希望她也能获得幸福。

 

不管别人信不信，看到柳智敏张开的手臂，郑艺媛是真心为她高兴。

 

这证明你也不再纠结过去种种了，对吗？我最亲爱的智敏姐姐。

我比谁都希望他和你能幸福。

 

婚礼结束当晚，新郎新娘就坐飞机逃离了韩国，听说是打算周游世界度蜜月。郑艺媛估算了一下，觉得按照两位目前的咖位，想要排出一个月的空档怎么也要提前一年半载来协商，假期带来的盈利亏损恐怕也是天文数字。想到这，郑艺媛忍不住嘲笑自己变成了活脱脱的工作狂。好在她也不用自责自己过于“现实”，因为她路过洗手间时听见那个叫吉赛尔的女孩还在不停啜泣。

 

她说——

 

“柳智敏你个死丫头，下次再害我跪求甲方爸爸延期通告，我就不替你收拾烂摊子了！这么多年我容易么，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哎呀……抱歉啦，我也没想到他会和我求婚嘛。我看这事都怪李羲承，他应该提前跟你说说才对嘛……哎呀不说了，他要过来了，我相信你吉吉，你是最棒的！”

 

“喂！ 你——”吉赛尔对着一片忙音无能狂怒。

 

好吧。看来这只是商务人士的通病。

 

郑艺媛耸耸肩。